散文何以是散文?

时间:2021-04-27 12:32:53 论文范文 我要投稿

散文何以是散文?

        散文何以是散文? 理论与创作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,总体上说这句话没有问题,具体到散文领域却并非尽然。散文创作繁荣也好苍白也好,散文理论一直处于世界性的贫乏之中。美国学者厄尔·迈纳在《比较诗学》中指出:西方诗学是以戏剧为基础文类建立起来的,东方诗学——比如中国和日本的诗学——则建立在抒情诗的基础之上,“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文化在叙事文学的基础上设想出一种诗学来”。如果说戏剧、诗歌为传统的诗学奠定了基础,小说则在20世纪成为了批判理论的策源地,小说理论进而使叙事理论渐渐蔚为大观,至于散文实在没有为文学的理论话语生成多少新见。对于西方,这或许情有可原。毕竟在文学的范畴内,他们多用戏剧文学、抒情文学、叙事文学的三分法,散文往往捆绑在叙事文学的大类之中,而且还是其中的弱势群体;何况从美学的角度来说,他们所谓的散文性就是诗性的对立面。对于中国,情况却颇为尴尬。我们历来有诗文并举的说法,文——换句话说就是散文,其地位曾经远在戏剧、小说之上,而且也为我国的文学殿堂造就了无数的瑰宝,先秦诸子著作、唐宋八大家文章、晚明小品、20世纪二三十年代散文等,无一不是高蹈的文学之作。就是这个历史渊源和创作实践都很辉煌的文学体裁,竟然没有在诗学中激起巨大的回响,我们徒有一些文章学的技法研究!现在国内通行的把文学划分为诗歌、戏剧、小说、散文四种文类的做法,因为散文理论的贫乏,不可避免地把散文发落为一种附庸。散文仿佛文学家族的收容所,收容了多种没落或者新兴的文体,它不仅庞杂。它的诗性身份也累累受到怀疑。在这种文化背景中,陈剑晖教授却胸怀建构体系性的散文理论话语的雄略。这注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却又是值得钦佩的。
  陈教授潜心散文研究多年,先后出版了《散文文体论》、《中国现代散文的`诗学建构》等专著。他一直努力发掘散文的诗性身份,力图据此建构散文的理论体系。孙绍振先生曾评析道:“陈剑晖体系中核心范畴‘诗性’内涵十分丰富,仍然留下进一步精密化的余地”,“而且注定要对未来的散文理论产生影响”。而作者的新著《诗性散文》显然是对有关探究的集中化和细化。该书全面地探讨了散文中存在的各种诗性。尽管作者表示诗性“是一种难以把握,甚至只可意会,难以言传的社会生活、自然状态和精神感觉的复合体”,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,同时又迎难而上,学理地阐释诗性的内涵意蕴。审视诗性散文的可能性。作者提出:“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,诗性主要由以《周易》为代表的‘象思维’,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哲学,以表意和象形为特征的汉字,以及禅宗的顿悟构成。”这个关于“诗性之源”的论断,是对中国艺术精神的大胆提炼。而且坚持了一种中国立场,跳出了以西方美学解读中国传统的窠臼。当然,具体的论述中作者并不拘泥一隅,而是合纵中西,从主体诗性、文化诗性、形式诗性三个层面对散文进行学理的审视,挖掘了散文具有的精神诗性、生命诗性、诗性智慧、诗性想象、文化诗性、叙述诗性、诗性意象、诗性意境、诗性语言等构成因素。作者尽可能地把已知的诗性要素与散文贯通起来,通过总结现当代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散文创作的经验,实现了对散文理论的一次革新和提升。20世纪90年代以来确实是散文的叉一个春天,作家蜂拥,作品纷呈。文辞无方,读者无穷。璀璨的散文天空启示了新的智慧,作者在书中明确说道:“散文中的诗性成分并不是与散文这种体裁相排斥、相异质的外来物,而是散文的基础,是散文的题中之义。”归根结底,散文就是诗。
  尽管一些具体观点有待商榷,一些切入角度难免混杂,陈教授阐述的散文之诗性还是坚实而厚重的。想必会成为散文理论大厦的一块基石。说它是基石。固然是赞扬,意指它对于未来具有重要价值,同时这又意味着所完成的只是基础的工作,散文的诗学并没有真正成形。散文的审美属性何在。应该有两个方面的阐释:一是散文像其它文学体裁一样具有那些“诗”的本性:一是散文之中形成了“新”的诗性。《诗性散文》做的是前一件事情,即指明了散文是美的。散文具有诗歌、戏剧、小说那些诗性的美,因此,散文可以当之无愧地进人文学的殿堂。这种说法当然是大家所普遍接受的,但是,散文的文体身份要独立,要成为与诗歌、戏剧、小说并列的一种体裁,理论上还必须做好后一件事情,也就是说要提出散文所具有的独特的诗性。否则散文完全没有自立门户的必要。归并到其它文体,像西方一样来个三分法更言之成理。《诗性散文》中以既有的诗学话语来解析散文的诗性身份。一方面是在抬高散文的地位,另一方面恰恰在对既有诗学的承续中忽视了散文何以成为散文。固然作者也在同中求异。通过与诗歌、小说的对比发掘散文文体的独特性。如把散文与诗歌的意境之别界定为“写境”与“造境”的差异等,也颇有创见,但是,这些比较总体上语焉不详差强人意,散文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少特殊的美。也难怪作者感叹:“在艺术革命方面缺乏激情,在诗性形式包括散文的叙述、散文的意象、散文的语言等方面的保守贫乏,才是散文美学世界中的真正贫困。”作者悄悄地把建构理论的困难算在了创作的不足上。实际上,这里还是以小说、诗歌的标准来衡量散文,尚未发现散文的专美之处。众所周知,古往今来散文的创作在中国都相当火爆,那些佳构与其它文学文体一样让人如痴如醉,也许他们会在叙述、意象、语言等方面贫乏(也不一定),我们却不能埋没它们有自己的长处。对于散文无理论。应该换个说法,散文没有构成自己的美学是因为我们没有真正认识到散文自身的美,或者说散文根本不构成独特的文学文类。当我们用既定的诗学来解读散文的时候,只是在寻找共性,而不是发现散文。惟有描述出散文提供了哪些独特的诗性,而这是其它文类少有甚至没有的东西,同时又是美的东西,散文的诗学才会走上康庄大道。扩大“美”的定义,使它为散文创造一块属地,这个日子将会到来吗?用厄尔·迈纳的命题来说,散文理论何时才能成为诗学的源泉?
  当然,一味地强调发掘特性对于陈教授来说是一种苛求,整个散文理论界也还没有坚实地迈出这道步伐,做好基础性的工作也是必要的。从顺中立是我们一贯的思维,顺才能承前启后,才能保证对事实、对经验的尊重,只是这种“立”往往立为附庸。惟有破茧而出,从破中立,方能构成一种原创性。创新从道理上说很简单,可是要做实了,要言之有据,实在不易,千辛万苦也不一定有收获。说点拍脑袋的话。散文是最贴近日常生活的一种文体,人们常常用它来“载道”,常常把它作为实用的工具,没有多少写作的要求和规范。散文与社会生活中的诸多应用文体总是无法区分开来,不乏一些历史记录、哲学思想、日记、书信、宣传报道等成为散文名篇。《文心雕龙》提出的颂赞、祝盟、铭箴等二十多种在后人看来可以纳入散文的体裁。就无一不是实用文体。以实用方便为原则,缺少对内形式(如叙述、意象、语言等)的追求,自古而今,散文的形式在文学中的变化是最小的。散文可谓一个矛盾的综合体,一方面内容应现实生活而急剧变化,一方面形式又经久难变。这一切造成了传统诗学指出的散文非审美化的两宗罪:精神上太重实用,形式上甚少创造。